今天不帶便當，因為學校供應「媽媽料理」，一群自願幫忙的媽媽將來校掌廚，供應師生們一頓午餐。
集合的時間是在早上九點半，不過，趕不上也沒關係，學校說，不管能撥多少時間來幫忙，都竭誠歡迎。
Non-non好期待這一年兩次的「媽媽料理」，他說他好想吃那頓熱騰騰的現做午飯，好盼望在學校見到媽媽，
「媽媽，妳也會來？」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我怎麼能拒絕？趕緊忙完了家事，撐起傘搭上電車，奔去小學。
那天下著大雨，卻沒有困住媽媽們的腳步。我簽了到，把寫著自己名字的名牌別在胸口上，雙手洗乾淨。
一踏進烹飪室，就看到一群媽媽繫著圍裙、綁著頭巾、戴著口罩，低頭忙著手上的活。
最近，Popo在睡前一定做四十下的仰臥起坐。
「要練上一年，才會有腹肌吧。」不曉得從哪裡得來的情報，大兒子這樣跟我說，用輕描淡寫的口吻。
上了初中，早起晚歸的作息還不習慣；尤其前陣子還要練習體育祭的隊形與騎馬打仗，即使下雨曝曬，也不退縮；
白色的運動鞋穿不到兩個月已經快癱軟了，我趕緊再補一雙，任他踩水冒汗弄了髒，也不怕替換，能隨時烘乾。
Popo悄悄地仰臥起坐，我一直沒察覺，只知道他一碰上假日，就會沿著附近河畔慢跑一、兩圈，鍛鍊有待開發的
腳力。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轉變？直到參觀了孩子學校的體育祭（也就是運動會），才恍然大悟。
還記得小學的畢業典禮嗎？你是否也跟我一樣，在驪歌聲中流下了感傷的眼淚？
我甚至連畢業典禮前的彩排片段，都記得好清楚～
當年在最後的畢業生退場時，跟我並肩一起走出五年級所拱出的花環隊形的，有時，是一位我心儀的男同學，
有時，則和一位理著蕃薯頭的男生併在一塊兒。結果，在畢業典禮那天，我是跟那位刮著蕃薯頭的男生一起走
出了學校的禮堂，一陣陣鼻酸，叫人好不難過。
三月二十四日是Popo畢業典禮的日子。時間過得好快，我的孩子就要小學畢業了。
我們提前出門，卻沒有提早到。因為我迷迷糊糊走錯了分叉路，繞遠了一段；所幸，準時地把孩子送進了會場。
鋼琴發表會是在週日下午三點開演，Non-non 被安排在兩點十五分進行彩排。
一定是會場的暖氣開得太暖，我和他不約而同手心冒汗。小小的演奏堂，觀眾們靜靜地把所有的座位填滿。
彩排告了一段落，還有一點時間，Non-non坐回到我身邊，用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彈奏一遍，他一身西裝短褲。
空中彈琴的手指頭，忽然停了 ........ 他囁嚅著：「糟了媽媽，我忽然忘了譜了。」
腦筋一片空白的不僅是他，我也慌了，立即向田中老師求援：「Non-non說他忘了譜，也沒帶樂譜來。。」
春天 , 還沒來呢 ; 然而農曆春節 , 已經到了 , 明天就是除夕囉 ,
我最喜歡的大年除夕夜 ........
全家人若能聚在一起圍爐守歲、嗑瓜子聊天 , 不怕輸贏的人 , 還可以拼個撲克牌 , 熱血沸騰 ,
等震天價響的鞭炮聲一口氣趕走了瞌睡蟲時候 , 一年就這麼熱熱鬧鬧地過了 ,
有點含糊 , 帶著逗趣 , 像泡沫喜劇般藏著誇張的成份。
我喜歡那種大街小巷用力扯嗓互道「恭喜恭喜！」的熱烈況味 ,
讓人忙、讓人微笑、也讓人感嘆 ,
天光未亮 , 我送走了 Popo和爸爸 , 立刻把束成五大袋的習題紙 , 抱去資源回收站。
占領了我家客廳的紙張部隊 , 終於光榮地解散了 , 結束了最後的升學考 , Popo恢復了小
學生的原來模樣 , 不必入夜提著便當去補習班 , 也不需在拂曉前出征去考場。
升學考的這四天 , 我和丈夫凌晨五點就幽幽醒來, 六點叫 Popo起床 , 七點摸黑趕赴考試 ,
一月的清晨七點仍是漆黑一片 , 氣溫徘徊在 0℃上下 , 墨色的天空映著微弱的月光 , 隨著
時間淡淡隱去。
結束了小學的教學觀摩 , 我跟 Non-non 一起搭著電車回家。
陽光越過了車窗 , 照得小臉微微發亮 , 他歪著頭對我說 :「媽媽妳聽 , 電車喀拉叩囉的聲音 ,
有很多變化哦。妳聽 , 現在電車即將靠站囉 , 聽得出來嗎 ? 再不到幾公尺就要到站囉。」
車內安安靜靜的 , 他說話說得很輕 , 我也跟著一起凝聽電車壓過鐵軌的聲音。
我雖不熟悉也不靈敏 , 但嘗試順著 Non-non 的高度 , 用視線和聽覺來讀取當下的世界 ,
嗯 , 電車疾馳在區間的空曠迴聲 , 和即將靠站的緊湊音階 , 的確有點不一樣哩！
「Non-non , 你的卡通時間到囉。」我一瞥時鐘 , 趕緊提醒孩子，曉得他就待在客廳裡。
「嗯 , 已經在看了呀。」Non-non 走進寢室來對我說了一聲 , 隨即把房門帶上 , 回到座位去。
下著陰冷的雨 , 又遇上「女孩子」, 禁不住痛 , 我躲進棉被裡瑟縮起來 , 側著身撫住小腹。
傍晚 , Non-non 把電視的聲量壓到了最低點 , 連耳朵敏銳的我也聽不見 ,
他靜靜地看著卡通畫面 , 心頭卻放著陰鬱的媽媽 , 不敢笑得張揚 , 不想驚擾到我 ,
體恤地把客廳門和房門 , 輕輕地闔上。
秋天是不是遁形不見了？步入九月 , 天氣依然像著了火一般滾燙。
據氣象局說 , 今夏 (6～8月) 是觀測史來最熱的一季 , 紀錄不斷翻新 , 是歷年僅見的異常
氣象。昨天全國 144 個觀測站創下了當月的最高溫 , 今天則在京都的京田邊 , 更新了今
年的最熱紀錄 39.9℃ , 整個日本簡直就像發高燒！
氣象局預測 , 未來的一個月仍舊熱浪襲人 , 呼籲民眾要嚴防中暑 , 令人不禁懷疑 :
至今尋遍不著的秋天 , 會不會臨陣缺席了？何時才會翩翩降臨呢？
小野麗莎 ( Lisa ONO) 帶著海灘氣息的爵士森巴樂 , 捻熄了熱得快要冒煙的三丈火焰 ,
夏天 , 我總是依賴著爵士樂和冷氣機 , 調節煩躁的心情與體溫。
音樂CD即將進入下一首曲子的液晶看板 －0:03...－0:02 ...－0:01... 倒數的數字吸引著我 ,
點點秒秒的小休止 , 串連著旋律與旋律的銜接 , 主題與主題的跳躍 ,
那緩衝的空白 , 須臾的等待 , 是歌聲的暫歇 , 也是響起下一首曲子的準備。
最近很少聽你說 , 收到了哪位女生的臉紅告白 ,
也許是你因為最近比較累 , 腦袋瓜和眼鏡老是垂垂的 , 笑容少了些 ,
其實你露出一排牙齒笑的時候 , 還是蠻好看的。
今天是你 12 歲生日 , 白天照常去上學 , 晚上補習到 10 點多才回家 , 不容許好好慶生 ,
可媽媽今天要好好地想你一整天 , 誠心為你祝福。
Non-non 坐在最前排 , 我發現他在課堂中最多的動作 , 就是舉手 , 微笑。
他對老師發出的訊息那樣有反應 , 對上課那麼感興趣 , 實在出乎我的意料。
女老師一口標準的京片子 , 發音清晰 , 咬字不緩不急 , 態度也寬容溫煦 ,
Non-non 凝視著黑板的眼睛 , 亮晶晶 , 望著導師的神情 , 時而微笑時而陷入思考 ,
老師丟出來的問題 , 他立刻接得正著。他的手舉得高高 , 心切地想大聲發表 ,
不只右手奮力地伸長 , 左手也彎曲插進了腋間 , 渾身散發出全心全意 ,
沒被點名就絕不開口 , 雖然我曉得他心中吶喊著 : 「老師 , 我！我！我！」
昨天爸爸加班 , 晚餐只有我和 Non-non 兩個人吃 , 他忽然一臉正經地對我說 :
「媽媽 , 如果 , 我是說如果有一天 , 我們若遇上了車禍 , 我想跟妳一起上天國。」
「怎麼啦 ? 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?」我笑著說 , 這小傢伙莫非像小說家太宰治一樣 ,
赴黃泉也需要找個伴 ? 人家太宰治風流倜儻 , 愛人們無怨無悔地殉情殞命 , 而他 ,
「因為我最愛妳了 , 希望上天堂也不分開 , 能天天見到媽媽。」
小腦袋所想到的愛的極致 , 就是依偎著生死邊線嗎 ? 我有點受驚了！
想起兒時也曾害怕父母即將枯萎消逝 , 那種莫名的無奈與恐懼 , 至今還記憶猶新。
越是遇上連休 , Popo 的課業就越忙。上了六年級 , 也就邁入了倒數計時的應考期 ,
學校沒有上課的那幾天 , 應考的小六生全拿來轟轟烈烈地拼讀苦幹。
黃金假期裡 , 只有一天不用補習 , Popo 上午寫完功課 , 下午有了難得的解放 , 我們
到神戶須磨離宮公園「子どもの森」大玩森林歷險 , 他緊閉的嘴角終於上揚了。
五月的第一個星期有個最閃亮最豪華的連休 , 我們就叫它「Golden Week」!
春暖日好 , 新綠花艷 , 孩子大人們都從新年度的緊張中解脫出來 ,
伸伸懶腰 , 反應遲緩 , 發傻免責的日子才算是名符其實的黃金假期嘛。
發呆是可以發呆 , 可成天都不上發條 , 日子也懶散無聊。
每到星期六 , Non-non 就有點兒小憂鬱 , 他就讀的中華同文學校要上學半天 ,
不只這樣 , 回家吃過午飯 , 又必須匆匆出門上兩個小時的繪畫課 ,
對他來說 , 週六上課簡直是個甜蜜的負荷。
但今天很特別 , 繪畫課將在偌大的美術館舉行呢 !
Non-non 牽著媽媽 , 像走在春天中的約會 , 腳步悠哉輕鬆 , 動不動就跑了起來。
我們在「灘 (Nada)」下車 , 朝南走十分鐘 , 便望見那座聞名的兵庫縣立美術館。
夾道的櫻花開得很嬌羞 , 只有少數的幾朵在冷風中顫動。
鋼琴發表會的日子到了 , 在星期天的午後 , 預定 1:35 pm 彩排 , 2:30 pm 正式開演。
暖暖的春陽 , 照得好慵懶。Non-non 雖臨場不亂 , 可打領帶的爸爸卻躊躇難堪 :
「嗳 , 奇怪 , 到底怎麼繫領帶嘞 ? ! 」節骨眼上 , 習慣每天打領帶的手竟不聽使喚 !
「媽媽 , 能不能來接手 ? 要我幫人家綁領帶 , 就是怪耶。」爸爸緊急豎起了白旗。
找我接手 ? 媽媽要清洗午餐的鍋碗瓢盆 , 還要化妝 , 又要掌鏡 , 順便整理瑣碎。但
火燒眉睫 , 只好情急地拎起領帶 , 兩三下抓出了型。爸爸說 : 好 , 我再調整一下。
「媽媽 ..... , 」Non-non 細軟的棕髮惹得我好癢 , 整顆腦袋瓜壓在我的肩膀上。
「再睡過去一點點 , 怎麼啦 ?」我要他移動一下睡姿 , 媽媽的位置 , 好擠呀。
「我愛妳 , 媽媽。我愛妳的全部。連妳失敗的地方都好喜歡哪。」他認真地說。
我親了軟臉頰 , 這小傢伙懂得愛。噢 , 你所說的失敗 , 是不是指中午的高麗菜飯 ?
「媽媽真好 , 總有好多朋友。我沒有 , 老是交不到朋友 , 是不是我不可愛 ?」
「怎麼會 ? !」我望著他的眼睛 , 倏忽黯淡了光 , 最近在人際關係上 , 他受了傷。
「是不是常常用力過猛了 ? 你想做點蠢事說些蠢話討人歡心 , 反而讓人疏遠了 ?
「府上有 Burgmüller『阿拉貝斯克』的樂譜嗎 ? 下星期要學這首曲子 , 請帶來 ;
若是沒有 , 我會備妥一份, 請來電告知。」田中老師在聯絡簿上留下訊息。
Non-non 四歲開始接觸鋼琴 , 先在 YAMAHA 音樂教室上了兩年課。
著重集體演奏及各種樂器協調互動的 YAMAHA , 歡樂輕鬆 ;
但遺憾的是 , 彈琴的基本指法和閱譜能力 , 卻相對受到忽略。
經過一番考量 , 我們決定脫離小班制 , 選擇田中老師作為他的啟蒙老師。
至於阿拉貝斯克 , 我記得 , 那本頁角缺損、斑駁點點的「鋼琴小曲集」中 , 就有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