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茶壺的提把原本是藤製的 , 一經長時間的使用與水洗 , 強韌的籐條也變得軟趴趴 ,
一提起壺來斟茶 , 渙散的籐條便可憐地渾身顫抖扭動 , 完全使不上力氣。
除了換提把 , 沒有別的辦法 ,
我們包起老茶壺 , 來到買下它的陶瓷工藝店「ようび」, 要求局部修復。
身著紫藤色和服的老闆娘 , 操著謙蓄優雅的日語 , 笑盈盈地為茶壺找了好幾個提把 ,
斟酌著 : 「藤製的提把 , 是美得風情綽約 , 不過 , 還是竹製的耐用。
若是把提壺蓋的空間也算進去 , 你們覺得這提把的高度和外型如何?」
我們跟著一起蹲下來挑選款式 , 顏色的協調和提把的幅度是最大的考量。
終於敲定了合身的一款 , 茶壺重獲新生 , 大夥兒都歡喜了起來。
「這個竹提把是很早以前的東西了 , 已經記不得標價 , 就免費送給你們。」
老闆娘微笑地婉拒了我們想補貼材料費的心意。
外觀並不起眼的小店「ようび」, 是陶瓷工藝店的先驅 , 依著獨到的品味與堅持 ,
甄選各家的陶瓷器做展示販售 , 深深影響著現今的日本食器文化走向。
我從這家店的食器當中 , 學到了「使用方知器之美」的功課 :
食器不只講究外型 , 更需考量使用者的便利與優美。歷久彌新 , 是好陶瓷給我的啟蒙教育。
除了老茶壺的提把送修 , 那天的主要任務是受人之託 , 專程來挑選禮物贈人 ~
一位朋友委託丈夫挑件賀禮 , 作為祝賀他會計師友人公司開張之禮。
既然丈夫的識物眼光有了口碑 , 我也跟著窮攪和 , 兩三下就把任務給完成了 ,
正鬆口氣的當兒 , 一只美得脫俗的蕎麥猪口印入眼簾 , 我和他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:
「這個!」
紫藤花一株株懸垂在杯口邊緣 , 藍染的漸層墨色 , 舒緩平寧 , 卻有確實的存在感。
翻開杯底一瞧 , 又是正木春藏的作品 , 沒錯!
那細軟帶勁的「春」字 , 穩當地蟠踞在杯底中懷 , 柔媚了得。
「雖然遲了些日子 , 這個就當作妳的生日禮物 , 好嗎?」丈夫的眼神 , 更見柔媚。
循著「ようび」給的提示 , 我們走進了一個窄巷 , 聽說那兒有一間美味的蕎麥麵老店。
雖然身陷頹疲的巷弄 , 我們仍然抱著信心 : 陶瓷食器店的推薦準沒錯 ,
看到了轉角的招牌看板布簾 , 確信了自己的直覺 , 直到嚐了一口 .......
「瓢亭」的蕎麥麵 , 讓我們不得不豎起了大拇指!
熱騰騰的「鴨肉蕎麥麵」(鴨なんば), 鴨肉肥嫩青蔥多汁 ,
濃郁的湯頭中游動著素雅的蕎麥麵 , 灑上胡椒柚粉 , 更芬芳誘人。
丈夫坐在我的對面呼著氣 , 埋首吸溜吸溜地滑動舌頭 ,
「おいしい!」的讚嘆 , 是他唯一同意停頓的四分之一休止符。
我點的是夏季供應的「蕎麥冷麵配鴨肉熱沾醬」(鴨ざる),
涼爽彈牙的蕎麥麵 , 搭上濃稠的鴨肉烤白蔥沾醬 , 簡直是破天荒的美食經驗!
鴨肉熱沾醬的馥郁香氣 , 跟蕎麥冷麵糾纏在一起 , 我的嘴真是忙得無以復加 ,
該認真品味鴨肉質感還是香Q麵勁?意亂情迷的我 , 越嚼越迷惘。
外頭是30℃的高溫 , 一踏進麵店就凍住了 , 我無意識地撫摸無肩洋裝裸露的雙臂。
跑堂歐巴桑立刻為我調整了空調溫度 , 還帶我坐到最不吹風的位置 ,
上麵前 , 更是一個箭步遞來一條棉手絹為我護裙 : 「噴髒了就不好了。」
她不等我開口道謝 , 旋即退下送來餐點茶水 , 笑容可掬。
見到我更換了座位 , 又關心地趨前來問 : 「冷氣還是太強嗎?」
我搖頭笑著說 :「 只不過想拍張照片。」
大阪歐巴桑的人情味 , 比有史以來最香醇的鴨肉蕎麥麵更有味呀!
吃完了麵 , 跑堂生端來了下過蕎麥麵的湯汁(蕎麦がき↑), 聽說有人愛喝這湯汁勝過美酒 ,
飲一口 , 果然有意思!
招牌的釉香蕎麥麵的精萃湯汁 , 芳馨撲鼻 , 那湯汁 , 真像下過水餃剩下的白湯 ,
從小 , 我就愛喝白湯。吃過水餃 , 不管多飽 , 也一定舀它一碗 ,
吸著主角留下的餘韻 , 吟味。
PS. 付款結帳時 , 櫃檯下方貼著一張宮本輝小說的海報 ,
寫著宮本輝「駭骨大廈之庭」( 骸骨ビルの庭 ) 小說中出現了這家「瓢亭」小店的場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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