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的早晨,郵差來按門鈴;假日送信,一定不是一般的普通信。
「有個國際包裹,是給梅村小姐的。」郵差親自上樓來,交給我一包牛皮紙袋,重量並不沈,軟軟鼓鼓的。
不用打開,我已經猜到裡頭是什麼了。
上次回娘家,專程跟媽媽跑了一趟重慶南路,蹲了好久選的喀斯米亞毛線,翻了無數倍的美麗,回到我的眼前。
米色的暖調氣質,繁複的織縷,交叉起伏的勾勒,擒住了我的視線,
「哇。」我暗地叫了一聲,隨即摀住了自己。
我不禁想像著我的母親,在濕溽的四月天,忍著易汗的體質,按著性子,一針一線的編織~
嘴巴念念有詞地數著針、算著長度,揣想毛球還夠,索性也把背面織出了跟正面一樣的花紋。
「媽,我不是跟妳說過了,毛衣的背面只要織平的就好了?雙面織花,多辛苦啊。」
我打了一通國際電話回家,是媽媽接的。
母親節的這一天,我沒準備禮物也忘了寄卡片,壓根也沒想到這個節日就這麼匆匆而來。五月,實在過得太快!
「因為毛線夠多,所以背面也織了花樣。大小尺寸是否剛剛好啊?」媽媽笑著說,聲音輕盈悅耳,沒有一絲勉強。
「謝謝妳,媽。毛衣太漂亮,捨不得穿。今天是母親節,妳女兒卻收到媽媽送來的禮物,實在有夠歹勢。」
電話那頭也笑了起來,母親用閩南話說:「啊妳嘛母親節快樂啦!」
「嗯。」我笑著點點頭,不曉得如何表達心中的感謝。
初夏般的太陽,照得窗外好亮。雖然冷天已遠離了,但這件手織毛衣將會陪我長長久久,每當天寒地凍時,
我擁著它,依賴它,思念遠方。
包裹內除了毛衣,還附著三封信~那是上個月丈夫寄去台灣給我的信,又從台灣被轉寄了回來。
(謝謝Vivian的打點~♥)
長得典雅別緻的信封,是丈夫親手做的。
他說他那時回了一趟名古屋,婆婆丟了一些和紙出來,他隨手摺剪了三封來,當作封套。
尋常的明信片寫著尋常的瑣事,細說著不太明亮的心情。這分被牽掛的音訊,輾轉回到了我身邊。
到了傍晚,那位寫信給我的男人,買來一朵紫菖蒲:
「雖然今天是母親節,但我覺得紫菖蒲更適合妳,所以挑了她。」高佻纖細的紫菖蒲,花蕊初放,枝條修長,
花瓶中特別放了一塊大石頭,才能好好地把她立直了。
睡前,Non-non靜靜地摺了三朵花兒,走到我身邊來,放在我的手心上。
他一臉甜蜜,害羞的笑容,比花還香:「媽媽,今天是母親節呢。」
剛剛擦在他身上的乳液,無聲無息地裹著肌膚,陪他入寢。時間不早了,已經十點半。
我想,母親的愛,就像揉化在皮膚上的乳液,用一抹即逝的透明,張成一面柔韌的網,守護著身心,
是那樣堅定而確實,卻往往叫人察覺不出來。
回憶我的高中時代,總在每天清晨五點半喚醒我的媽媽。
要轉搭兩班公車上學的我,六點半就要出門;辛苦營生的媽媽沒有我叫醒,就會來不及張羅早餐及便當。
舊的新聞紙包著不鏽鋼飯盒,裡頭裝著還沒放涼的飯菜,一根大叉子擺在便當盒上,用橡皮筋束起來,
六年如一日。
我最愛便當中躺著香噴噴的炸肉和滷蛋!即使蒸過的便當會扣一點分數,但還是每天都不剩下一粒飯。
該睡了,明早還要早起做便當呢,時鐘指著十二點了。
真是奇妙的一天!在母親節「逆向」收到了媽媽的手織禮物,那麼,且讓我把這份溫柔意念,迴轉給我的孩子吧,
透過了愛,我學到了給予。
我想,這份情感的轉移,母親一定會欣然同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