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on's 月光食堂

「好好聞，嗯～我喜歡這衣服的味道，好香喔。」Popo扒完兩碗飯，等我端上菜湯的空檔換制服。

白色的制服剛從陽台拿進來，濕濕冷冷的，即使曬了整整一天，還需要烘一下才能乾得俐爽。

脫下橫條睡衣，制服的領襟越過頭髮，踏上肩膀，軟軟的乾淨味道直達胸膛，使Popo不禁瞇上了眼睛。

我把熱湯端過去，轉身回到廚房，將瓦斯爐旁的鍋碗放進流理台，用水嘩嘩嘩地沖一下，接著把便當盒蓋上，

布巾包妥，拎著兩個便當到孩子們的書桌上。

等便當擠進了沉甸甸的書包，清早的緊迫氣氛就暫時畫下休止符，時間將靜謐地重回懷抱。

昨天傍晚，老爺披著一身霜雪從北海道返家。

「ただいま。」他拎著一包行李，連帶幾個禮物紙袋也一併放在玄關，朝我咧開一排整齊的牙齒，是淺淺倦容。

「お帰りなさい。冷吧？今晚氣溫又下降了。」

我瞅著他，發覺他的個子比印象中小了一號，才出差幾天沒見 .......... 是冷得瑟縮起來的關係？

「不不，一點也不冷。札幌的氣溫是零下13℃哩，神戶真的好暖呀！」見他一臉欣慰的樣子，我明白他的意思：

從冰點下的「冰凍室」移動到「冷藏室」來，哪有冷的道理啊？呵呵。

孩子讀私立學校，一週五天要帶便當上學是基本的約束。

接受了這個任務的起初，我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跑去書店翻閱雜誌書刊，看人家帶的是甚麼飯菜，組合怎樣的煮

食，如何兼具色香味，又不怕受時間折磨，塌陷原本的姿色滋味。

翻開食譜，最令我眼睛一亮並暗下決心一定要學起來的兩道菜：一個是「玉子燒」，另一道就是「蔬菜肉卷」。

因為在故鄉的飲食記憶中，從來沒嚐過，當然也沒見我母親做過；

我只記得母親在過年過節時，才會捲幾個白潤飽滿的魚卷，用半透明的乾魚皮，裹著特別請魚販現絞的鮮魚漿。

母親抿著唇，朱色蔻丹的十指輕巧捲起一束束鮮嫩的魚漿，最後點上太白粉液作為結尾的動作，至今猶如眼前。

前天去了一趟京都，因為想看一看楓葉轉紅的進度。

比起神戶，京都的四季更分明，夏天溽熱冬天厲寒，秋季尤其溫差變動大，楓紅的進行總是快了一拍。

我們一抵達京都車站，便感到氣溫降了好幾度，披在身上的手織麻花毛衣（母親織的），顯得有點單薄。

縮縮脖子，出了車站的改札口，仰頭為壯觀的鋼架屋頂按了幾張相。偌大的前廳已經架飾了一株高大的聖誕樹，

流動著一股摩登氣息。我請丈夫為我拍了一張，站在川流的人潮中，我仍然覺得篤定；不同於大阪，京都儘管聚集

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，也不會讓我特別的不適或疲累，也許是源於一種頻道相近的安心與熟悉。

「不管再怎麼早睡，我還是爬不起來呀。」孩子揉一揉眼睛，聽到媽媽的喚聲，知道應該醒了，卻還是賴著棉被。

我蹲下來等他站起來，好輕輕環住他，就像剛剛放了一張Lisa ONO的爵士樂鼓勵自己醒過來一樣。

媽媽何嘗不是？

清晨五點半，鬧鐘響了，天好黑，被子好暖，我的眼睛腦子恍恍惚惚的，要跌回夢裡完全不費吹灰之力；要掙

脫被窩，可要拼命拔河啊。

今天是星期五，真開心，只要再努力一下下，假日就不必帶便當了。我好喜歡有這麼一個喘息的停頓，

休息一下，就像唱一首歌遇上了小音節，可以換個氣，轉圜一下情緒，讓唱歌的人也感到舒緩、清新。

胡椒鹽蝦是家喻戶曉的菜餚，只要買好了蝦，趁鮮熱炒，用胡椒鹽、蒜瓣撥弄一下味道，兩三下就能端上桌了。

一般來說，胡椒鹽蝦多半連殼一起炒；要嚐一口辛辣噴香的胡椒鹽蝦，先捻開蝦首、剝光蝦殼，再來個吮指回味，

多痛快！多經典！

可惜家中的大小男人被寵慣了，吃蝦子怕剝殼怕沾腥，對湊出一堆小山的豪邁殘餘，更是敬而遠之；因此我習慣

烹調蝦子，一概剝除蝦殼，免得人家犯滴咕呵。

不過，要是把胡椒鹽蝦裝進便當，等到午餐進食，去了蝦殼的蝦子不免變得味沈肉僵，吃起來老老的；該怎麼辦？

到底蝦殼該剝？還是不剝？

上星期天是小兒子的運動會。老實說，家長們對年年必逢的盛事感到一點點疲倦，如果可以跳過，真想省略。

但Non-non為了練習疊羅漢體操，滿頭滿臉的汗和沙，體育服的背後更是天天黏著黃土回家，持續了一個月。

「起碼也該趕去看他們的疊羅漢體操！」

我暗自鼓舞自己彈性疲乏的參與力，想像他們爬了又跌，摔了又起，炎天下所流失的汗水讓小茶壺永遠解不了渴的

模樣。真的，起碼也該為他們汗水的結晶鼓鼓掌啊！我想。

於是，星期天一大早依然發奮起來做便當，我想做個免炸的可樂餅，也許可以輕省一點功夫和時間。

今天終於風停雨歇，孩子們上學去了。

接連放了三、四天假（颱風引起的暴風豪雨警報便停課了兩天，加上敬老節和週日相連），搞得誰都沒有把握今

天是星期幾了？天空陰霾，氣溫一下子降到了20℃；九月是善變的時節，這個月，颱風已經襲捲了兩回。

我們都不樂見颱風直闖家園，但不可諱言的，孩子們因憑空而降的假期顯得喜孜孜的。

天氣很涼，他們也賦閒得很涼，但嘴巴卻忙個不停，腦子和肚子老是繞著吃的主題；

這漢堡排尤其百點不厭，不曉得被安可了幾次？看起來很有份量，卻可以一口氣吃光光，筷子一切入，肉汁和醬汁

混著一股魅惑，叫人猛盯不放，很惱煞。他說澆在漢堡上的，不是光燦燦的漢堡醬，而是孩子們一波波的安可聲～

吃過牛蒡（ごぼう）嗎？

這一道食材不曾在我母親的飯桌上出現；首度嚐到牛蒡，是在名古屋婆婆的廚房中；

一種類似漢方藥的質樸品性，飄散著淡淡的泥土氣息，它爽脆高纖的口感，令我暗暗驚奇。

不過，傳統的鹿尾菜 + 牛蒡的甘煮醬油味，似乎無法引誘孩子們積極入筷；

就像它樸拙的外表一樣，雖然富含纖維和礦物質，卻苦於不太討喜。。。

用絞肉來折衷一下牛蒡的單薄印象吧！滋潤的絞肉裹住牛蒡絲，揉成了一顆顆的肉餅，佐以麻辣的照燒醬煎一煎，

一身土味的牛蒡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，變成一顆顆閃耀的小肉餅，讓人一口接一口，停不下來。

清晨七點，我在玄關目送孩子們上學；他們揹著沈沈的書包，也不忘轉頭跟我揮揮手。

聽從班導的建議，我把半推半就的Non-non送進了學校的桌球社，從九月開學起，為了參加在上課之前的桌球練

習，他必須提前在七點出門，和他的哥哥一樣，六點半就得彈身起床。

不僅如此，每週一、二、三、五放學後，桌球社也需繼續留校練習，球拍和體育鞋自然成了書包裡的常客；所幸

他不喊苦，也似乎打出了興趣，回到家裡，飯桌成了縮小版的球桌，兩兄弟就這樣一來一往的「打」了起來，即

使客廳的窗戶全開，也散不開兩個男生又笑又氣又激動的汗水味，一種稚嫩卻認真的青春氣息，黏稠又清新。

與蜻蜓擦身而過～微褐的軀幹，挺著優雅修長的翅膀，一頓一躍地滑著獨特的韻律，好像在跟我說：

「秋天還是如期到了。」

九月初日，度完暑假的孩子，也背起了久違的書包，跨出了第一步。

濕熱的空氣裡，微褐的暖色調漸漸滲透了樹葉、草皮，宛如魚鱗狀的雲、提前抵達的黃昏，處處暗藏著告示：

我最愛的秋天就到了，根莖垂香、果實豐滿的季節將讓我們的肚皮撐得更飽！　

筑前煮就是典型的一例。

滷香的雞肉、香菇、竹筍、蓮藕、紅蘿蔔、四季豆，全湊在一塊兒，讓人打飽嗝。

薑燒豬肉是最道地的日本家常菜之一，它之所以廣受青睞，無非是簡單做又好好吃，幾乎人人都愛。

不論豬、牛、雞、魚，坊間超市為了讓煮婦烹調利便，總盡其所能地提供各式各樣的切片處理：

大到牛排豬扒用的規模，小則亂刀切剩的隨機薄片，不一而足。

豬肉櫃上，一定能找得到標明著「薑燒肉專用」的肉片，側面道盡了薑燒豬肉在此地所受到的歡迎與普遍性。

薑燒豬肉實在非常簡單；有人習慣先醃醬後薑燒，我則一律把豬肉片先鋪上薄薄的麵粉，煎上微棕色後再投進

調味料，步驟雖然有異，但滋味一樣芳馨。

如果打算把多種蔬菜和薑燒豬肉一氣呵成，那麼請先把豬肉片醃漬片刻，再跟蔬菜們匯合吧。

為了輕省做便當的匆忙，我盡可能把能部分的素材準備挪到前一天晚上。

比如說，把鰆魚先浸漬在醬油和酒中，封好放進電冰箱沈潛一晚，風味更濃，更下飯。

決定好的副菜南瓜沙拉，也可以事先備妥：將南瓜切塊加熱搗泥、小黃瓜灑鹽後擰乾、洋蔥切薄片過水後揉乾，

再一併冷藏。

有了這些基本的預備，清早初醒，也能感到輕鬆餘裕；製作的步驟一輕減，供應便當的動力也容易耐久持恆。

鰆魚的肉質細緻柔嫩，照燒鰆魚更是我家最受擁戴的魚膳。只要入手到鮮美鰆魚，我總是忍不住先醬漬起來再說。

趁著暑假的尾聲，孩子們還沒開學，我打算為丈夫張羅幾天的便當，也算是為早起模式做個暖身。

六點，蟬聲已微，取而代之的是嘰嘰喳喳在樹梢覓果的鳥鳴，輕脆的細語隨著涼風送入窗口，平息了夏日的溽悶，

屋內的空氣一新，沉澱的情緒被洗滌得乾乾淨淨；我按下鬧鐘，揉揉眼睛，往廚房走去。

第一次使用這個木質便當盒，猶存的杉木香配上肉捲飯糰，一定風味獨特。

我把白飯先調味，再一一握成俵型飯糰。

暑假前的這一個星期，不是上半天課，就是連續的「居家學習」，孩子們輪流窩在家，沈浸在度假的氣息裡。

當媽媽的我也落得輕鬆，五點半迷迷糊糊起床，六點半急急忙忙湊出便當的清晨儀式，終於畫下了休止符。

昨天的那個便當，是最後的一回合，正巧撞上了Popo的生日，我放了他最愛的奇異果，放射狀的切面，

「呵呵，好像煙火！」丈夫如是說。

綠色的煙火，點綴在鮭魚、香草雞排、生菜和香腸旁邊，宛如仲夏夜空的即興表演，帶著一絲歡樂氣氛，

酸酸甜甜的，是奇異果給的幽默感。

七月到，大家陸陸續續放暑假了；不過，日本的中小學比台灣晚個二十天才進入假期模式；

這一週，正值驗收學習成果的考期，兩個孩子都面臨期末考，只上半天課，中午就回家吃飯，不帶便當。

趁著這空檔，我翻翻累積的便當照片，做一下整理，或許能提供給你一點煮食的靈感。

炎炎夏日，不只食慾打折扣，連便當菜的鮮度和滋味也飽受考驗；唯一能奮鬥的，就是振奮一下視覺！

我想，熱帶地區充斥的冶豔色彩之所以迷人，不外乎原色暗藏著強韌的生命力，撩撥意志的昂揚，

紅橙黃綠藍靛紫，只要能打點出一小塊的佈局，就能讓心情增加幾分彈力，對吧？

周末的傍晚，我把客廳的門窗打開，貫穿在走廊的風把一家人的心煩氣躁吹得稀稀落落，

忙了一星期的身心，終於在周末獲得釋放，但溽熱的日子一長，似乎只把疲倦越埋越深，不見解散。

我想振作一下幾近萎靡的胃口，常問家人想吃甚麼？也常思忖，能推出甚麼出乎意料的把戲，惹大家興奮。

正巧遇上Sasa向我要一份海苔食譜，定居澳洲的她在日前入手到海苔和糯米，想一展身手。我想，那麼就來一款

手卷壽司吧，只要把餡料和海苔湊齊，把壽司飯搞定，就可以讓全家人一起動手來做，一起熱絡飯桌。

涼涼的膳食，熱熱的氣氛，手卷壽司的做法，比我想像中還要簡單得多。

陰天，是紫色的，尤其清晨。

我把便當放進書包之前，趕緊多拍了幾張照片，一邊也惦著平底鍋內的荷包蛋，剝著青翠生菜的手，一直要擦乾。

早上的時間實在忙得荒唐，所以，要是有幾道便當菜是昨晚準備好的，我的動作就會篤定許多。

昨天傍晚還沒做晚餐之前，我預做了一個雞肉捲，為了就是希望隔天的便當能輕鬆點。聽說銀紙雞肉捲並不難，

只要一片雞腿肉，一張錫箔紙，一搓胡椒鹽，一匙蜂蜜，就能做出來。成品看起來，簡潔又帶著慎重的盛裝姿態。

首度嘗試的柔軟雞肉捲，出乎意料的高成功率，材料步驟都好單純，如果你也喜歡，請試試看。

醬燒雞肉鬆是一道溫婉的菜，雖然它是單純的肉質素材，但一點兒也不落腥。

炒得味道透徹卻不乾焦的醬燒雞肉鬆，調味並不難，最大的關鍵在於如何掌握收汁前的熄火時刻；

也就是說，既要它好好揮發醬汁，又要小心留住收汁前的濕潤，加上最後一大匙的入魂薑泥，演出才算完整。

這款雞肉鬆便當，已成了一種典範，它的三色搭配儼然成了一帖招牌風景，除了雞肉鬆，還必須有嫩蛋和綠蔬，

棕、黃、綠的三色版圖，又彷彿是一舉旗幟，讓低頭吃飯的人，很快地找到歸屬的位置，安心。

雞肉鬆便當，我做了兩次，第一次由於嫩炒蛋炒得太謹慎，鍋子太早離火了，把蛋做得半生半熟的（雖然滑口，

很適合冬天或現吃；但天熱時，蛋一定要過火熟透，才不易變質）。

南瓜搖身一變，難道會變成金碧輝煌的馬車？

噢，這裡不是灰姑娘的舞台；只是我把「肉捲南瓜」和「醃蘿蔔小馬」放進了便當，讓Non-non帶走。

裡頭除了兩匹小馬，還刻出了三隻小熊，這下子，不愛黃漬蘿蔔的他也逃不掉媽媽的魔咒囉？嗯。

把南瓜變成了黃金馬車的童話是閃爍在鬽夜；而傻媽媽在亮晃晃的白晝施展著笨魔法；這兩個有點扯的急轉彎，

都叫人莞爾，像淘氣的春風。

「呃，如果 ..... 如果說，南瓜真能變成馬車，你想去哪兒兜兜風？」

嗯ー，把問題丟給喜歡回答的孩子吧；不如讓我們先兜回到「肉捲南瓜」上來。